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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冰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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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冰綃

“我送你回家,如何?”

我忖了忖,探出根手指,指著雲荒離去的方向說道︰“前面那個人看見了嗎?喏,就是白衣翩翩的那個,他才是傳說中的玉樹臨風、俊逸無雙。可惜你遲了一步,不然貼在他的身上倒甚是享受!”

身後的姑娘低頭沈思︰“我原本是想貼他身上來著。”

我驚訝地回頭,看見個畫一般的美人。雙眉細長,眼波盈盈,色若春曉,身段裊娜纖巧,如同精心捏塑出來。“那你不早來?”

她擡起眼,憤恨說道︰“還不是見你同他柔情蜜意!我怎會自討這份沒趣?”

柔情蜜意?

“咳……這位姑娘,我想其中是有什麽誤會。前面那位公子正是我的師父。”

她撇了撇嘴。“不曾見過師父對徒弟如此上心的。”

“你是沒遇上試玉還在的時候。”我暗自嘀咕一聲,那姑娘伸手一帶,挽著我的手臂輕飄飄地禦風而起。“你要帶我去哪兒?”

“梅林。”她道。說話間,便在一片白梅林子裏落了腳。眼下並非花開時節,梅林當中卻始終氤氳著一股淡淡的白梅清香,沁人心脾。

我轉眼仔細打量她一番。“你的原身,是株白梅?”

“是啊。我素來在聚靈山深處休養生息。千百年來蘊集的天地精華,早夠七八株梅樹成精的了!只不過我懶,做一株梅花只消汲取足夠的養分,按時開花便可。若化作個梅樹精,還得時時留心所謂的九州仙者。故而一拖再拖,待到去年才化作人形。”

我斜覷著她。“我猜,這事兒還得跟雲荒有關。”

她驀地紅了臉,咬著唇,好半天才羞羞答答地說道︰“去年我開花的時候,有位白衣的仙者在我的樹下駐足良久。他攀著我的花枝,仔細嗅聞,又采下一枝別在衣襟上。喃喃地,仿佛說什麽‘你最留意白梅的清香’,模樣甚是黯然神傷。他歇了許久,最終留了塊玉璧系在我的樹枝上。我想那大概就是傳說中的……定情信物……”最後幾個字被她吃進了嘴裏,我靠著嘴型辨認半天,方猜測出。

“你說的玉璧,什麽模樣?”

她忖了忖,自袖中掏出個物什。白潤的玉,上頭鐫刻著雲紋,用一根墨色的線繩串著。我記得若幹年前,都邑有戶販玉的人家請我去驅除惡鬼。事成之後,除酬金外,他們還另外備了枚上好的玉璧。我留著無用,便順手送給雲荒。他配在身上,真真是君子如玉。

白梅化作的姑娘扯了扯墨繩,認真地提問道︰“你說,這是不是他的相好送的?”

“據我所知,這是他娘留給他的遺物。”

“哦。”她便信了。仔細地將繩子收好,覆納入袖中。

我看著她寶貝地護著袖子,猶豫著問道︰“這位姑娘,你不會還不知道雲荒的身份吧?”

“我知道啊!匡秩之神是不是?”

“是。那你還對他有如此這般的想法?”

她忽的狡黠一笑。“你們方才的對話我都聽到了!他歸不了神位了,便只能做個仙者。既然是仙者,就沒有那麽多清規戒律要守。那麽同我成親,嗯……生子,都是情理當中啦!”

我嘆息一聲︰“即便如此,你能確信他心中有你嗎?”

“他都將玉璧留在我的……等等!難不成,他已經有住在心裏的人了?”

“嗯。這個人吧,你可能聽說過,不過是無緣再見了。三年前,她死在了熾火湖噴射出的無間業火裏,灰飛煙滅。她尚在世時,有‘九州花神’的美譽,不僅出自她的術法須得借花施行,亦是其美貌堪比牡丹,國色天香。偏偏這個人還是九州的公主,尊貴無匹。確然是世間唯一稱得上他的人。”

白梅姑娘聽得一楞一楞的。“怎麽仿佛……他還有挺精彩的過去?”

“這是自然!”瞥見她一臉的孜孜好學,再瞧一瞧天色尚是早,我便善解人意地問一句,“你想聽嗎?想聽我就一一告訴你。”

她一怔,隨即連連點頭。

白梅的林子裏,她施術鋪上了一層厚厚的花瓣。我坐在花瓣上,就著她汲來的山泉侃侃而談,約略講了講試玉那一陣子的事情,只略去了我是雲深一事。白梅姑娘蹙著秀眉聽得一絲不茍,我見她面前的漿果絲毫未動,便擅自拿來塞進了嘴裏。

“我怎麽覺得……”她一臉痛苦地思考著,“雲荒公子他中意的人仿佛是你啊!”

漿果直接卡在喉嚨口,我咳得流下淚來。“這……這話別亂說!”

白梅姑娘無辜道︰“並非我胡言亂語。你瞧,他要做神尊,便非要你做神女。待三年後游船重遇……那分明是吃醋的行徑!”

我認真地回味一番。“你有沒有考慮過去說個書什麽的?”

她惱得直接嚷起來︰“我沒有同你開玩笑!若是事實當真如此,我便要同你較個你死我活了!”言罷,指間縈繞白梅一縷,端的是靈力蓄勢待發的模樣。

我放下漿果,嚴肅地說道︰“休說他心中確實沒有我,即便他有,我卻未必將他視作我最重要的人。”

白梅姑娘一撅嘴巴。“我不信!”

我並起兩指,指向自己的心口。“在我的胸膛裏,放著另一個人的心。”

她眨著眼楮疑惑不解,好半天才領悟過來。“你是說,你心中有人了?”

我點頭。“是。”

“是誰是誰?”她甚是興奮的模樣。

“你若是記得,便是我方才同你說及的蟒蛇公子。”

“他是你的夫君?”

我搖頭。

“情人?”

再搖頭。

“那是什麽?你總不會是在敷衍我吧?”

我遙望向山間樹枝拂動宛如波濤。“我也不知道算作什麽。他心裏有我,我心裏也有他。只是他曾經負了我,我便不想讓他輕易地如願以償。不知怎的,每每看見他的神傷,我便覺得開心,甚有樂此不疲的意味。何況我曾經主動過一次,總不能叫我回回都主動。他沒有親口說出什麽,我也沈得住氣,只不過是等一等罷了。”

她聽了,唏噓一聲。“何苦弄得這麽累!我若是你,便直接抓著他的手臂,對他講︰我喜歡你,你喜不喜歡我?你若是喜歡,我們立即成親,待明年這個時候,也該有個孩子叫我們一聲爹娘了!”

我挑眉覷她︰“這話,你倒是去跟雲荒講。”

她霎地焉了氣勢。“情……情況不一樣嘛!”

暖風徐徐地吹著,我覺得這個人很有意思,我甚是喜歡。“說了這麽久,我都不知道你叫什麽名字。我叫容淺,我想同你做個朋友,不知你答不答應?”

她歡快地笑道︰“怎麽不答應?我叫冰綃。”

“冰綃?挺奇怪的名字。”

她不好意思地說道︰“這名字……還是雲荒公子起的。上一次我跟蹤著他許久,他忍不住,便一言點破,叫我出來。我見了他,道明原委,他只寬容地笑了笑。我說我沒有名字,他就說不妨叫做冰綃。冰肌玉骨,如帛如綃。我自然喜歡!”

“倒不是叫做絳姝。”

“什麽?”

“沒什麽。”

汐緋,冰綃,恍惚間似是故人回到了身旁。

“誒?”冰綃驚呼一聲。一陣梅香自後襲來,我尚不及回頭,便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當中。烏骨的紙扇橫亙在眼前,扇端蘊集著醇厚的靈力。

“是你?”雲荒驚疑一句,將紙扇收攏袖中。

冰綃的臉嫣紅得能沁出血來。“雲……雲荒公子!”

“你挾容淺來此是要做什麽?”

“我……”她倉皇地轉著眼珠,一時想不出合適的托詞。

“是這樣的,冰綃她是我前幾日交的好友。方才在安韻山上偶遇,一時欣喜,便叫她帶我來此處來暢聊片刻。”

白梅姑娘感激地看著我。

雲荒嘆息一聲。“若是如此,也該事先和容澈說一聲。方才我回無憂山谷一趟,見你不曾回家,便向容澈追問。他亦不知曉,便有些急態。”

“容澈一定很擔心!”

他古怪地覷我一眼。“你就不怕我擔心?”

冰綃眨著眼楮,略略有些狐疑。我立即握著雲荒的手臂道︰“聊得差不多了,你要是有空,送我回家可好?”

他頷首。

“那麽冰綃,我們改日再見。”

她點頭,轉眸歡笑著看向雲荒。

雲荒淡然道︰“改日再見。”

“再……再見……”

她像是快要暈過去了。

雲荒攜著我,禦風飛回無憂山谷。

容澈正自門口掛藥草。“來了?”他道一聲,轉身便進了屋,絲毫未有焦急之態。

我斟酌了幾番,還是照實說道︰“容澈他不大待見你。”

雲荒蹙眉。“怎麽?”

“就是先前的事情。他覺得你是做得最錯的一方。”

雲荒長長地嘆息一聲。“他想的沒錯。”

“雲荒,過去的便過去了,我只想著可能安穩的未來。你也不要再耿耿於懷,在心情不好的同時,也終是於事無補。”

他微微地揚起嘴角。“雲深,我愈發地喜歡現在的你了。”

我怔了一怔。“我……我也喜歡現在的自己。”

“你分明……”話語戛然而止,他牽起我的手,墨玉似的雙眸一動不動地凝望著我,“算了,你喜歡玩我便陪著你吧。終究,你還在這個世上,方是最為重要的事情。”白梅的清香緩緩地靠近,額頭上傳來短暫的、輕若蟬翼的濕暖之感。

“雲荒!”

他明潤地笑著,眼角眉梢皆是暖意。“雲深,我恍然想起當初的水月幻境。那時候我真傻,竟然覺得那樣的幻境,是該摒棄的。”

我垂下頭。“雲荒,今日你糊塗了。你先回去,我們兩日後再見吧。”

“好。”他應得很是輕快。

我目送他禦風離開。方自舒了口氣,卻見門口的槐樹下,紛飛的綠葉當中,張青莽長身玉立,孤獨而又落寞。暖風撩起他的長發,分外有遺世獨立之感,那樣的超然飄逸,較之當初的雲荒也絲毫不遜色。

我笑著招呼他︰“青莽,你來了!”

“我來了。”他應一聲,緩緩行至我的眼前。風舞得他的長發紛亂,讓我看不清他的眉眼。

“我是不是,已經來得太遲了?”

作者有話要說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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